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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仓院的世界——皇室守护传承之美
地点:东京国立博物馆平成馆
展期:2019年10月14日-11月24日(展览前后期会更换部分文物,此文为前期观展)
票价:2500円
点评:正仓院宝物千年流传几可作为奇迹,展览除了展示千年宝物之美外,更侧重守护传承,这种传承不仅是有形的,也是无形的。展览同时将法隆寺和正仓院相似的器物放在一起,它们分别代表了7世纪和8世纪的日本美术,可以从中看到两个时代审美取向的变化。
评星:五星
秋日的上野,东京国立博物馆的 “正仓院的世界——皇室守护传承之美”展览与奈良国立博物馆举办的正仓院展览遥相呼应。在东京正仓院与法隆寺宝物同时展出实属难得,在参观时能够直接进行对比。此外,对宝物的保护传承者、保护措施与理念的展示也值得关注。
东京国立博物馆正仓院文物展排队时的情景
东京的展览以 “与圣武天皇和光明皇后有关的宝物”讲正仓院宝物和法隆寺宝物的缘起,而后从染织艺术、名香、琵琶等主题向观众展示正仓院和法隆寺的精品文物。其中,第四部分展示的几件琵琶中,堪称正仓院北仓宝库第一名品的唐代螺钿紫檀五弦琵琶尤为珍贵,是目前仅存的古印度起源的五弦琵琶,在展厅中,观众可以近距离从360度进行观赏,包括正面弹拨部分的骆驼奏乐人物图像和背面的宝相花纹镶嵌。展厅还展出了琵琶的复制品,并持续播放着用琵琶弹出的音乐,以介绍其音色。现场的曲调是根据《五弦谱》推定的“壹越调”及“黄钟调”两种旋法作成,能够说是从有形的和无形的两方面体现了对“宝物”的传承与保护。
展览中“螺钿紫檀五弦琵琶”复制品
螺钿紫檀五弦琵琶(局部),中国 唐 8世纪 正仓院宝物 [前期展示]
东京展览最后一部分“宝物的守护”则直接点到展览主题,虽然在展览中常有将宝物及其复制品一起展出,可以直观地看到对宝物的研究和保护,但在最后一部分中,则是对“守护”与“传承”的集中体现,比如明治11年(1878年)仿造正仓院鸟毛篆书屏风的鸭毛屏风,是对宝物进行仿造的最初期的珍贵案例。还有记录着以前正仓院宝物修理场景的照片和绘画,这些当初可能只是普普通通的图像,现在它们自身也慢慢的变成了了珍贵资料。另一件比较有意思的展品是“尘芥”,纵观整个展览几十件展品,我觉得破破烂烂的尘芥可能是最特殊也最有意义的展品了。尘芥主要是破损的染织物,有的几乎已经难以修复,这些残片看似已经破败不堪,其实承载着技法等重要信息。展出的尘芥原本在正仓院中仓,年代为飞鸟到奈良时代(7-8世纪),通过尘芥可以了解,除了我们所能看到的这些华美器物,“宝物”的另一种存在形态,也能够正常的看到保护工作的意义所在。
正仓院宝库部分等比例再现,展厅唯一可以拍照的区域。
说到宝物的保护和传承,也就不得不提到奈良国立博物馆每年11月举办的正仓院展览。在看完东京的前期正仓院展之后,再去奈良参观又是一番体悟,奈良展的拥挤程度比东京更甚,展柜边围着几层观众是常事,几乎无法专注地观赏展品,常能看到使用望远镜的观众,否则其实很难看到展品精华的细节部分。此外,与东京相比,奈良展览叙事性较弱,将宝物按照种类用途等分成几部分进行展出,重审美体验,在人潮之中难免体验不甚舒适。但尽管拥挤,能够正常的看到千年前传承至今的正仓院宝物,这正是在东京国立博物馆展览中展示的“守护”之下达到的令人惊叹的成果,无疑让人激动。而且日本作为丝绸之路上的一站,留存下的这些宝物有很多直接来自中国,对于我们而言,就是直接体味唐代的灿烂文化,从而引起共鸣。
奈良国立博物馆外排队等待看展的人群
东京的展览以森鸥外《奈良五十首》中与正仓院有关的两首和歌作为开始和结束。“校仓本木质,燃尽亦无奇。日出之国中,千年常屹立。”(夢の国 燃ゆべきものの燃えぬ国 木の校倉(あぜくら)のとはに立つ国——森鸥外《奈良五十首》之一),也确实可当作正仓院宝物千年流传的奇迹的总结。同时这也人想到了不久前冲绳首里城的火灾,在天灾人祸面前,文物如此脆弱,几乎随时可能毁于一旦,更显正仓院宝物传承的伟大。(杨佳怡/文)
丝绸之路上的文化交流:吐蕃时期艺术珍品展
地点:敦煌石窟文物保护研究陈列中心
展期:2019年7月2日-10月22日
票价:免费
点评:一个好的博物馆在选择展览时会有其整体定位与规划,敦煌研究陈列中心近些年举办的一些大展正是这一观点的印证。从《平山郁夫丝绸之路美术馆文物展》到《丝路秘宝——阿富汗国家博物馆珍品”展》再到此次《吐蕃时期艺术珍品展》,都与敦煌有着很深的内在联系,主题都与文化的互相交流有关 ,正如同敦煌这个东西文化交汇的之地。
评星:五星
全球首次以吐蕃为主题的文物大展汇聚了全球的120余件套精美文物。国外部分展品,分别来自美国普利兹克艺术合作基金会、瑞士阿贝格基金会纺织品保护研究中心,日本平山郁夫丝绸之路美术馆、俄罗斯圣彼得堡艾米塔什博物馆、芝加哥艺术博物馆和阿勒萨尼收藏。国内部分则来自故宫博物院、中国国家博物馆、陕西历史博物馆、都兰博物馆等22家考古文博机构。特别值得一提的是,大部分海外展品均是首次来华展出。
整个展览分为七个单元,分别是“史前的青藏高原”、“吐蕃登上历史舞台”、“吐蕃贵族盛装——丝绸和金器装饰”、“贵族飨宴”、“贵族狩猎”和“佛教在吐蕃的发展”,展览用多元叙事呈现出吐蕃王室文化与世界的广泛联系和交流。
关于人类迁徙和定居的多项最新的研究表明,人类在青藏高原繁衍生息的时间远比之前认为的要早。到了吐蕃登上历史舞台的前夕在卫藏地区的小规模氏族团体是基于萨满教的神权统治。这个单元展出了2件精美的黄金面具,以黄金面具作为随葬品这一文化现象广泛存在于当时的欧亚大陆范围内,从中能够准确的看出当时的青藏高原地区慢慢的开始与中亚和欧亚草原产生互动和交流。
展览中将属于吐蕃系统的金银器和一些与吐蕃大体处在同一时代的唐代中原、波斯、粟特系统的金银器、瓷器一并展出。
在吐蕃的黄金时期(608-866年),通过“高原丝绸之路”和外部世界的联系进一步加强,包括从印度的引进佛教艺术,从大唐和中亚、西亚地区通过赏赐、贸易获取了各类丝、锦织物,又通过大唐、波斯、粟特等地引进了金银器、珠宝装饰品的制作流程与工艺,形成了一种融合印度、伊朗、萨珊、中亚和唐朝模式的“唐吐蕃与中亚混合风格”。如在“吐蕃贵族盛装——丝绸和金器装饰”单元中,就把属于吐蕃系统的金银器和一些与吐蕃大体处在同一时代的唐代中原、波斯、粟特系统的金银器、瓷器一并展出,让人可以做直观的互相比较。 其中有一件不容错过的金胡瓶。就巧妙的融合了萨珊、中亚和唐朝的样式。这件饰有凤鸟纹、鸳鸯纹、狮纹、羊纹和有翼独角兽纹的金胡瓶也是同类器具中最大的一种,高近50厘米。
融合了萨珊、中亚和唐朝的样式的金胡瓶
此次展品的另一个大宗无疑是精美的丝绸织品,特别是两件来自瑞士阿贝格基金会纺织品研究中心的中亚团窠对鹿纹挂锦。不但色彩鲜艳如新,体量高大(高2米,宽1.7米)而且其双鹿的图案用浸透染料的八根纬线起花(八根是目前所知最多的织锦纬线数),再与经线交织,这种高超的织法可保证织锦的结构密实坚韧,代表了7世纪中期至8世纪丝绸之路沿线织造工艺的最高水平。这种大幅挂锦大多数都用在装饰吐蕃贵族的营帐,堪称世所罕见。此处值得一提的是,多数织物的展示距离极近,又都采用了透光率极高的低反射玻璃,让人可以看清各种图案细节,甚至织物纹理都清晰可见。
来自瑞士阿贝格基金会纺织品研究中心的中亚团窠对鹿纹挂锦
中亚团窠对鹿纹挂锦(局部)
狩猎是展示军事阶层骁勇善战的方式,飨宴则显示了因武艺而得到的财富,在欧亚大陆,两者同为最负盛名的社交活动。 在“贵族飨宴”、“贵族狩猎”两大单元中集中展示了马具以及银盘,指杯等飨宴器物。饶有趣味的是在这些飨宴器物中的图案亦有贵族狩猎的场景,说明两者已经互相渗透,密不可分。
带有贵族狩猎场景的飨宴器物
佛教正式的传入西藏,一般认为是在松赞干布建立统一的吐蕃王朝时,然而直到赤松德赞779年正式定立佛教为国教,佛教才正式成为吐蕃全体民众的信仰。最后单元“佛教在吐蕃的发展”展示了各种佛教艺术珍品,让我们窥见来自不同地区佛教艺术的源流其及对藏传佛教艺术的影响。其中有 发髻绘蓝彩的铜鎏金弥勒佛坐像,镶银铜弥勒坐佛、二菩萨及若干皇室供养人造像等精美的佛教文物,但一件来自敦煌研究院的吐蕃佛像特别引起了我的注意,是因为中唐时期吐蕃在莫高窟补绘盛唐未完工洞窟20余个、新建56个。这也是敦煌举办此展的文化连接点。整个展览以此落幕,正呼应了一千多年前的这段繁盛的文化交流。(文/CHEN)
敦煌研究院的吐蕃佛像
佛系青年:冷漠与共
地点:北京歌德学院灰盒子空间
展期:2019年10月12日-11月10日
票价:免费
点评:作为对“佛系青年”这一主题的回应,展览浮现出某种应激状态下的焦虑与关切,这显然与当下整体社会所缺失的良性生态有关。六位艺术家的作品通过类似还原的模式,既是个人状态的呈堂证供,又自律地为其独特的发现代言。但是,对年轻人而言,未来从不是既定的。艺术语言总要在生活的内外张弛之间徘徊移转,或许只有不断通过这一反复澄明的过程,那些自发的探索才不至于轻易沦落为另外某种“佛系”的代言。
评星:三星半
“佛系”投射的“低欲望社会”并不难找到共鸣,全球化下的世界都市,每天提供刷屏、就业、体验与财富的机会。然而自普遍网络化以来,一方面生活中的各种折叠貌似都可经由虚拟机制得以消解或转移,另一方面,贫富悬殊的真实奥秘逐渐成为常态,被不断改编与直播。而交通的大幅便利,使游牧也如社会化媒体的惯性日更一样廉价起来,逐渐挤压想象空间的自然体质。
北京歌德学院年度策展项目:“佛系青年:冷漠与共”适时地抛出了网络时代下年轻人所面临的这一尴尬状况。在摄影作品《中间地带》里,杨圆圆捕捉到的都市幻影,不再具有确切的时空定向。德国艺术家尤瓦娜-莱辛格拍摄的影片《疯狂女孩不哭泣》戏谑地构造出一个欧洲年轻艺人跨洋到美国求职的曲折故事,“无处容身”的结果却以略显欢快的开放式结尾结束。这部影片,让人留意到展览其实选用了日本放送协会(NHK)2017年所拍摄的深圳“三和人才市场”纪录片,间接地来传达中国庞大年轻务工者们的内心。片中,诸位“三和大神”集愤怒、无奈与自嘲的日常话语,作为真相的参照,反衬出当代艺术游弋于历史现实时不得不面对的自言自语及孤掌难鸣之困境。
尤瓦娜·莱辛格《疯狂女孩不哭泣》和王玉钰《多重叙事》
王玉钰的《多重叙事》是一组由不同质感和手法再造的电影意象。细腻的图层结构逐渐由可辨识的符号串联起来,构成一个自我诉说的世界。“山河跳”组合的开幕行为表演《十二时辰》深潜于混杂的神话体系,而展厅内的抽签作品《深渊-2》因新设计的占卜系统而使得观众能够对于有关女性的传闻与现实进行再度联想。两组作品虽形态各异,从中依稀能够正常的看到艺术家试图摆脱被常态规训的努力。《如果云知道》是李爽制作的互动网页,曾多次展出。通过放开操作,网页上以日历形式归档的艺术家个人隐私信息已经被观众删得所剩无几。记忆空间逐渐人迹罕至,让位给信息操作的初始机制,除此之外我们能依稀看到某种空间代谢的发生。然而,元系统是多源变动的,无处不在。佩恩恩通过《天梯系统》所展示的,正是当下电竞世界的丛林本性:三联截屏录像中,“系统”寻觅GOAT(顶级高手)的渴望,持续战斗带来的排名易位,以及依据玩家级别配对以达到胜负均衡的顶层设计,不由让观众体验到虚拟空间作为现实的延伸,绝非某种可以自我放逐的精神乌托邦,新的技术威权牢牢地链接起元系统,并试图不断打破注意力经济的极限。
“山河跳”组合的开幕行为表演《十二时辰》
作为对“佛系青年”这一主题的回应,展览浮现出某种应激状态下的焦虑与关切,这显然与当下整体社会所缺失的良性生态有关。六位艺术家的作品通过类似还原的模式,既是个人状态的呈堂证供,又自律地为其独特的发现代言。重新打量现实的目的是为了找到新的想象力与行动路径,而适时地保持距离也是对这些能力的保护。所幸的是,对年轻人而言,未来从不是既定的。艺术语言总要在生活的内外张弛之间徘徊移转,或许只有不断通过这一反复澄明的过程,那些自发的探索才不至于轻易沦落为另外某种“佛系”的代言。(文/Y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