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有些范畴的学术会议特别男

放大字体  缩小字体 2020-01-13 22:34:14  阅读:5648 作者:责任编辑。陈微竹0371

《自然》开展的一项分析发现,一些科学领域正在摒弃清一色由男性参与的会议和专家组,但一些领域却积重难返。

插图:The Project Twins

来源 Nature 自然科研

原作 Holly Else

Nancy Amato 真心不想去拉斯维加斯。2015 年,她所在领域最重要的会议之一——国际机器人与自动化会议(ICRA)将拉斯维加斯选为举办地。作为会议组织者,她和其他女性成员认为,这座以脱衣舞俱乐部闻名的城市并不合适。这届会议的组委会全部由女性组成,而她们的首批成就之一,就是把会议举办地搬到了华盛顿的西雅图。

对于这个向来由男性主导的会议,组委会还有更大的野心。她说:“人们常说没有女性演讲者是因为这个领域里根本就没有女性,所以我们想,‘我们要让他们看看这里有的是女性,我们相信这会带来改变’。”

为了让与会者把注意力集中在会议议程上,而不是协调人的性别上,Amato和组委会想把这次会议办到最佳。为了促进多样性和包容性,她们想出了一些之前没有的项目,如博士生咨询论坛和职业招聘会。她们邀请了数量大致相同的男性和女性演讲者——与2014年会议100%的男性演讲者形成鲜明对比。不仅如此,2015年的会议还打破了提交作品和出席人数的纪录,并在ICRA历史上首次售罄了全部参展商和赞助商展位。她说:“总的来说,无论以什么标准衡量,这次会议都是成功的。”

Amato是伊利诺伊大学香槟分校的计算机科学家,她说:“然而,如果你看看之后几年的ICRA会议就会发现,2015年的会议似乎并没有让多样性的情况发生根本性的转变。”多年来,ICRA时不时就会重回“全男会议”(manference)的老路。

来源:ICRA

这是科学领域的普遍问题。《自然》最新开展的一项分析表明,在邀请演讲人方面,会议具有纠正明显性别偏见的能力,但需要持久不断的努力才能让“全男会议”彻底退出历史舞台。

我们选择了神经科学、人工智能(AI)、化学、地质学和微生物学这5大学科,并调查了这5个领域的会议在过去9年里的演讲者阵容。其中4个领域的主要会议在演讲者多样性方面取得了进展。在所有5个领域,女性受邀演讲者的比例均超过这些领域中资深女性演讲者的总比例。其中,起点最低的领域进步最为明显:在《自然》调查的11场机器学习和人工智能会议中,女性受邀演讲者的比例从2011年的7%上升到了2019年的38%。神经科学、地质学和微生物学也在持续改善。但是,化学领域在性别多样性上一直难以冲破瓶颈:在《自然》调查的13场化学会议上,女性受邀演讲者的比例仅上升了一个百分点。

一些会议组织者说,仅靠良好的意愿是不够的。恰恰相反,硬性规定性别配比或制定多样性政策才能取得立竿见影的效果,而这些努力必须每年不断重复。纽约州冷泉港实验室的系统神经学家Anne Churchland表示:”那些表现突出的会议应该把这视为长征路上的第一步,问问自己下一步该做什么。”

专家组警察

Manference和它的近义词Manel(全男专家组)尚未被收入词典,但自从2010年后首次成为社会化媒体上的热门标签后便一发不可收。2012年,微生物学家Jonathan Eisen开始在自己的博客上标注他所在领域的男性主导会议。同年,Churchland也在网上发布潜在女性演讲者的详细信息,以突出那些被神经科学领域忽视的女性。这份名单现已囊括600多名女性神经系统科学家。2015年,芬兰政治学家Saara S rm 在Tumblr上建立了一个网站,专门上传各种全男专家组的照片和截图,并添加如下评语:“祝贺您喜提全男专家组!”截至目前,该网站记录的全男专家组已超过2000个。好几位研究人员已公开表示,自己将拒绝出席完全由男性主导的会议。如今,这些行动已经发展成一个由博客、Tumblr和Twitter账户组成的生态系统,记录着世界各地的全男会议和全男专家组。(《自然》调查的许多会议的组织者都在这场社会化媒体热议前开始尝试增加多样性。)

受邀发言不仅仅只是一种荣誉,还有别的利害关系。澳大利亚一个推特账号@ManelWatchAU的管理员是一名生物医学科学家,由于担心遭到报复,要求保持匿名。这位科学家说:“在申请研究经费时,你必须解释你是如何获得国内或国际知名度的。如果女性不被这些活动邀请去发言,她们就无从获得这些知名度。”

为了评估全男会议在这5大学科的普遍程度,《自然》在每个领域选取了最少9场有影响力的会议,并尽可能统计了所有受邀演讲者的假定性别。这里的受邀演讲者是指会议组织者精心挑选的嘉宾,而非自己主动请缨进行报告或展示墙报的研究员。(《自然》的这项调查并不包括非二元性别的科学家)。尽管样本量很小(见“变动的平衡”),但通过比较各个领域会议的男性和女性受邀演讲者数量,确实可以窥见一些端倪。在神经科学领域,女性演讲者的比例几乎翻了一番,从2011年的24%上升到2019年的42%。微生物学也有类似的进步,同时期女性受邀演讲者的比例从28%上升到40%。地质学领域的进步更为迅速,但由于起点较低:女性受邀演讲者比例从2011年的13%跃升至2019年的38%。在人工智能领域,这一比例从2011年的7%上升了31个百分点。当然,并不是所有领域都有进步:在过去8年的13场化学会议中,女性代表的比例一直低于24%。

但是,光看大趋势容易忽略女性演讲者数量的剧烈波动。不同的会议和具体年份情况不尽相同(完整数据请见补充信息)。例如,2013年,在日本神经科学学会年会上,40%以上的受邀演讲者是女性。但在2016年,所有受邀演讲者全部变为男性,尽管该大会早在2005年就成立了一个多元化与包容性委员会。与此同时,在人工智能领域,国际学习表征会议在过去4年里已从一个全男性阵容进步到男女各一半的比例。

为估算每个领域内女性研究者的总比例和女性资深作者(也即最常收到演讲邀请的研究者)的比例,《自然》统计了研究论文的作者性别,使用的是由蒙特利尔大学的Vincent Larivière和印第安纳大学布卢明顿分校的Cassidy Sugimoto这两位信息学家的性别分析软件。其他人使用了不同的方法,也得到了类似的结果:BiasWatchNeuro网站通过对比获得美国国立卫生研究院经费的女性比例和(如有)有过会议出席记录的女性研究员比例,统计了神经科学领域不同学科中资深女性研究者的比例。

对于自己所在领域的演讲者性别平衡状况非直线上升的趋势,一些研究人员直言非常失望。Churchland说,女性演讲者的数量是一项指标,它可以衡量会议组织者是否努力邀请过不在他们通常邀请范围之内的研究人员。她表示;“如果与会者全是男性,你就知道组织者多数是直接邀请了他们读研时的同学,也没有投入太多精力来打造最好的会议。”

美国国家大气研究中心的大气科学家Angeline Pendergrass对地球科学领域的变化尤感欣喜。“比我预想的要好。我在开会的时候并没有在心里计算这些数字,但是有些比例已经接近50%了。”她认为,科学界逐渐意识到多样性的重要性可能是这一趋势的驱动因素之一。

科学领域的巨大变化正在对各种会议产生影响。机器学习研究人员Raia Hadsell帮助组织了好几场《自然》所调查的会议,她认为多样性的驱动力离不开公众对人工智能的检视以及算法偏见的新闻媒体报道。来自谷歌旗下人工智能公司DeepMind的Hadsell表示,会议之间也会相互影响。例如,当2018年神经信息处理系统大会引入了一套行为准则来提高包容性和多样性时,其他几个会议也纷纷效仿,现在,大多数此类会议都会提供儿童看护服务。

Hadsell说,从《自然》的调查数据能够准确的看出,过去十年人工智能领域的努力已经带来了真正的改变。她说:“这不是昙花一现;我们不会重蹈覆辙了。”但是,《自然》关于机器人领域会议的多个方面数据显示,这种趋势并不稳定。在Amato和同事努力保证2015年ICRA会议的性别平衡后,受邀演讲者的阵容又回到了男性占80%以上。直到2017年,这一比例才再次接近50%。

这种非正式的方法在人工智能领域产生了一些积极的结果,但在化学领域却不见效。由于一直缺乏进展,好几位化学家表示正考虑在自己组织的会议上制定官方政策,乃至性别配额。

支持过很多化学领域会议,并已举办了近50年的世界化学大会的国际纯粹与应用化学联合会(IUPAC)要求旗下的会议组织者上报预期参加大会和主题演讲环节的演讲者名单。他们希望通过规定男女比例来提升这方面的意识。新西兰坎特伯雷大学化学家兼IUPAC秘书长Richard Hartshorn说,如果报告的女性演讲者比例低于30%,我们就会给出提醒。他说:“目前这方面还没有官方政策;也许应该有,这也是我接下来要考虑的事情。令人遗憾的是,我目前仍要在大多数场合下为这类事情介入调解。”

来源:IUPAC

布里斯托尔合成会议的组织者、英国布里斯托大学的化学家Varinder Aggarwal说,要找到女性来填补演讲者空缺是很困难的。他说:“就好比我们在一个小池塘里钓鱼;而我们目标的那些人供不应求。数量不多的女性被拉向四面八方的会议,我们既希望她们能加入委员会,也希望她们能成为演讲者,还希望她们能加入访谈专家组。”在看到《自然》的数据后,他建议采取更彻底的行动。“需要制定更有力的政策。但是,正确的数字是多少呢?”他问道。

许多会议组织者仍然在回避这样的一个问题,对于性别平衡也没有正式政策可循。管理@ManelWatchAU账号的科学家表示,认为某个领域缺乏女性的看法并不能解释这种不公平:“即使在女性比例较低的领域,优秀的女性演讲者数量肯定超过一个会议需要的演讲者数量。”今年6月,她针对自然科研组织的一系列学术活动发布了多条推文,号召大家注意这些活动参与者的性别比例失衡问题(自然科研属于施普林格·自然,后者是《自然》的出版商)。《自然》杂志主编、《自然》总编辑兼首席编辑顾问Magdalena Skipper说,自然学术会议正在为会议组织者制定一套行为准则。她说:”我们大家都希望在我们的会议和其他活动中促进多样性,关注性别多样性。与此同时,我们也要认识到,除了性别之外,还有很多其他维度的多样性也需要被考虑到。”

许多科学家都希望看到一套让组织者承担责任的行为准则。英国谢菲尔德大学的博士生Heather Carson今年参加了一个针对青年科学家的理论化学活动,结果发现活动上全是男性。会议组织者总是说他们尽力了,但她说,除非被明确告知严重后果,否则他们不会走出舒适区去找女性演讲者的。她还说,“在理论化学界,我们的声音被忽略了。”受到这些经历的启发,Carson正在为女性初级研究员筹划一场活动。

如何改进

即便是在性别平衡方面取得巨大进展的会议,也很容易卷土重来,前功尽弃。2016年,BiasWatchNeuro将计算神经科学大会Cosyne作为多元化的典范。Cosyne扭转了多年来以男性为主的会议项目,要求受邀演讲者的性别比为50:50。在2019年的里斯本活动上,为遵守规则,它邀请了7名男性和6名女性演讲者。但对于约30位发表投稿演讲的研究者,还有那些被组委会从申请池挑选出来、而不是受到直接邀请的演讲者来说,性别比例就没有这么平衡了。Cosyne的非正式目标是将大约30%的演讲名额分配给女性。

来源:计算和系统神经科学会议(Cosyne)

Cosyne的女性投稿演讲者比例出现了意料之外的骤降,从2018年的45%降至今年的23%。根据她们申请的数量,女性演讲者被选中的概率接近预期范围的低端。对于2017年就加入了会议委员会的理论神经学家Stephanie Palmer来说,今年的会议是她组织会议生涯中压力最大的一次。愤怒的与会者转向Twitter发泄,用#Brosyne这个标签来指责会议缺乏多样性。Palmer感到自己负有责任,也很难过。她来自于理论物理学这一严重由男性主导的学科,深知偏见是什么滋味。她说:“你会去关心那些逆境求生的人们。”对于2020年的大会,组织者正在尝试对提案进行盲审,以确保墙报和投稿演讲的遴选过程不存在偏见。

Cosyne的例子表明,性别配额也会增加复杂性。Amato说,她对强制实行性别配额感到犹豫不决,因为负责管理ICRA的机构——IEEE机器人和自动化学会——已经对旗下活动提出了地域多样性的要求。“在亚洲,很难找到资深的女性研究者,而且你不能总是邀请同一位演讲者。”她说,事实上,2015年的会议之所以实现了性别平等,主要是因为它打破了地域方面的限制。

DeepMind的Hadsell认为,就多样性的维度而言,研究者的种族、民族、原籍国和语言也很重要,但这些比性别更难控制。她很清楚机器学习的广泛影响。她说:“这项技术的拥有者是全世界,而这一点必须体现在与会者身上。”举例来说,国际学习表征会议正在努力扩大参会人士的多样性,也把2020年的会议首次带到了埃塞俄比亚。

几位知名人士已表明支持与会者性别平衡的立场。今年6月,美国国立卫生研究院院长Francis Collins表示,他将拒绝在多样性不足的活动上发表演讲。总部位于伦敦的生物医学慈善机构惠康基金会的负责人Jeremy Farrar也做出了类似声明;Skipper也承诺不会主持完全由男性参与的小组讨论。

这些行动在某些特定的程度上改变了现状,但许多科学家仍感到前路漫漫。“人们总有一种非常错误的想法,认为一旦把性别或种族考虑进去,就必须降低会议的质量,”普林斯顿大学神经科学家、BiasWatchNeuro的成员Yael Niv说,“这种想法大错特错、毫无根据,但它代表了当下社会的一种思潮。”

Pendergrass说,即使是那些已经邀请了足够女性演讲者的会议,还有一个更重要的任务需要完成:真正倾听她们说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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