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文坛上,有两位文人被赋予“仙”的称谓,一位是唐代的“诗仙”李白,一位是宋代的“坡仙”苏轼。由于诗文洒脱洒脱,恍如仙人临世,李白被称为“诗仙”;苏轼的诗词,也常常展现出洒脱洒脱的姿势来,丝毫不差劲与前代的这位大诗人,但苏轼并不只写词,他的诗,他的画,他的文章,都堪称一绝,代表了北宋的巅峰,所以,他被称为“坡仙”。
苏轼的一首《西江月·照野弥弥浅浪》,将醉酒后露宿户外的自己,写得好像神仙谪落凡尘,“照野弥弥浅浪,横空暧暧微霄。障泥未解玉骢骄,我醉欲眠芳草。惋惜一溪明月,莫教踏破琼瑶。解鞍欹枕绿杨桥,杜宇一声春晓。”
苏轼的日子,没有李白洒脱,尤其是在他由于“乌台诗案”被贬黄州之后,日子堕入巨大的穷困,不得不亲安闲东坡拓荒,来保持生计。这又使得苏轼的部分诗词著作,带着浓浓的日子气息。
亦仙亦凡的日子,构造出苏轼异乎寻常的人生;亦仙亦凡的人生,让苏轼写出了一首亦仙亦凡的千古名篇——
水龙吟·小沟东接长江
小沟东接长江,柳堤苇岸连云际。烟村洒脱,人世一哄,渔樵早市。永昼端居,寸晷虚度,了成何事。但丝莼玉藕,珠粳锦鲤,相眷恋,又经岁。
因念浮丘旧侣,惯瑶池、羽觞沈醉。青鸾歌舞,铢衣摇曳,壶中六合。飘堕人世,步虚声断,露北风细。抱素琴,独向银蟾影里,此怀难寄。
这首词的上阕是人世烟火。亭前的小水沟,东边衔接长江,水沟边的柳堤苇岸,一望无际。安静的村子里,只要卖鱼和卖柴的人们,在早上经商的时分,才喧哗一阵子。我每天在这样的村子里,安居无事,白白地虚度光阴,什么事也没有做成。不过,莼菜、白藕、珍珠米、鲤鱼,这些食物,确是一天都少不了的。
这是最实在,也最一般的人世烟火,这是苏轼此刻日子的小渔村。好像每一个小渔村相同,门前有小水沟,沟边有杨柳,有芦苇,集市上有有鱼有虾,还有卖柴的农民。也有一位清闲的,无事可做的苏轼,每天靠着水中出产的莼菜、嫩藕,和粳米、鲤鱼过日子,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下阕是神仙地步。“因念浮丘旧侣,惯瑶池,羽觞沈醉”,浮丘,是传说中黄帝时期的现任。据《列仙传》记载:“王子晋好吹笙,道人浮丘公接以上嵩山”;瑶池,是传说中西王母的居住地,《集仙录》记载:“昆仑之圃,阆风之苑,有城千里,玉楼十二,琼花之阙,光碧之堂,九层玄室,紫翠丹房,左带瑶池,右环翠水。”羽觞,是酒器,形似羽(鸟),觞(兽)。
这一句词,苏轼将自己置身于神仙地步,遥想着如仙人一般和朋友们在瑶池旁畅游,用羽觞喝酒,怡然自得。
“青鸾歌舞,铢衣摇曳,壶中六合”,这三句词,是三个典故。王嘉的《拾遗记·蓬莱山》记载:“叶青茎紫,子大如珠,有青鸾集其上”;铢衣,指的是神仙所穿的轻衣,郑还古的《博异志》记载了岑文本与上清童子元宝语曰:“衣服皆轻细,何土所出?”对曰:“此是上清五铢服。”壶中六合,也是指仙人地步,“施存,鲁人,学大丹之道三百年,十练不成,惟得改变之术。后遇张申为云台治官,常悬一壶,如五升器大,化为六合,中有日月,夜宿其内,自号壶天,人称壶公。”
“飘堕人世,步虚声断,露北风细”,正在仙界中的苏轼,陡然间飘落凡尘,再也听不到道士们的诵经之声,只好过着风露交集的日子。即便是下跌凡尘,苏轼仍然“抱素琴,独向银蟾影里,此怀难寄”,仍然满满的都是画中有诗。
苏轼的这首千古名篇,无论是上阕的人世烟火,仍是下阕的神仙地步,都很有真味,都令人心向往之。能安于尘世间的柴米油盐,也能成为纤尘不染的神仙中人,这才是真实的苏轼,无人能够逾越的苏轼。